听一听两位专家的争论:当前全球范围内劳动力短缺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人口结构变化带来的挑战正进一步推动劳动力短缺。”
Jennifer Lee
BMO Canada 高级经济学家,加拿大多伦多
在全球范围内,谈到当前的劳动力市场时,每个人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显然,每个国家的就业市场都在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化,但形势依然紧张。导致当前劳动力短缺的原因有许多,但主要的因素(尤其是高收入国家)则是退休、人口老龄化和低效的移民策略。
早在新冠疫情之前,我们已经观察到婴儿潮的一代人即将退休,现在我们又迎来了下一波退休潮,这加剧了可用劳动力的短缺。毕竟,已经过去三年了。还有一些人即将退休,但暂时还没有退休。然而,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家工作,在疫情期间,他们在工作与生活之间取得了更多的平衡,他们不太愿意放弃这种平衡,回到他们曾经熟悉的工作岗位。自从疫情以来,我们对生活的看法也大有改变。
然后是移民问题。在美国,移民人数一直很低,这加剧了该国的劳动力短缺。去年,加拿大的人口增长了一百万,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移民,这肯定会有助于缓解一些劳动力短缺问题。但我们都知道,人们不可能一进入公司就立即开始工作。培训人员需要时间,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进入劳动力市场所需的所有技能。
无效的移民策略,加上高收入国家的人口老龄化,意味着许多全球重要国家目前正经历着非常缓慢的人口增长。再加上低迷的出生率,我们不应该指望全球劳动力短缺问题能够迅速得到解决。例如,在中国,2016 年取消了独生子女政策后,我们也暂时没有看到预期的婴儿潮。
“在另一次婴儿潮发生或出现另一种类型的快速人口增长之前,这种短缺可能会一直伴随着我们。”
由于这些因素,我们正在经历的这种短缺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直到另一次婴儿潮发生或出现另一种类型的快速人口增长为止。但是在短期内,随着全球经济放缓,我们或许能感受到一定的缓解。例如,在美国,我们看到职位空缺数量自 2021 年 5 月以来首次跌破 1000 万大关。虽然在正常情况下,这可能算不上好消息,但在目前的形势下,它表明就业市场正在降温,同时也暗示我们工资会面临下行压力,并能够缓解通货膨胀。因为在劳动力市场吃紧的情况下,企业将为员工支付更高的薪酬,同时可能减少生产,这对经济来说是个坏消息。这种动态会产生工资-物价的螺旋式上升,企业最终会提高价格,加剧通货膨胀。
金钱决定一切,在讨论全球劳动力短缺问题时,提高工资和改善工作条件当然不容忽视。我们可以增加工资,但最终我们的人员也会减少,仅仅是因为人口老龄化和低出生率导致人口不断地在减少。我们不会再像 20 世纪 50 年代和 60 年代那样经历又一次婴儿潮。要开始着手长期解决这一问题,我们需要实施强有力的社会政策以及改变移民政策,从而鼓励生育。
最后一点为我们指出了可能的方向:在这场疫情中,人们更多地关注本国的生产,尤其是在全球供应链被中断的情况下。您可能需要更多工人生产以前在别处生产的产品,比如疫苗或电脑芯片。我认为这可能是一种更持久的固定模式,因为我们不会再希望面临出现物资短缺的风险。

Jennifer Lee
Jennifer Lee 在 BMO Capital Markets Economics 工作了 20 多年,主要研究美国经济,以及欧洲和日本的金融市场和经济活动。她也是《Rates Scenario》一书的合著者,书中内容涉及了除美国和加拿大以外的货币和市场。
“提高工资有助于解决劳动力短缺。”
Simon Jäger 博士,教授
德国波恩劳动经济研究所所长
目前,世界上的许多国家都面临着劳动力短缺的问题。从古典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种短缺有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案:更高的价格。具体应用到劳动力市场上,也就是说提高工资可以解决劳动力短缺问题。如果一些公司无法应对这种竞争,就不得不退出市场。但对整体经济来说,这种结果将成为社会收益。虽然一些不太受欢迎的工作将被淘汰或实现自动化,但员工将更有可能接受或转向工资更高、生产率更高的工作。
最近,ifo 研究所所长 Clemens Fuest 和我就当前的德国劳动力市场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对这一策略的常见反对意见是,提高工资并不能解决劳动力短缺问题,因为劳动力市场并不是一个充分运作的市场。从现代劳动经济学的角度看,这种说法是正确的,也是错误的。相比其他市场,劳动力市场会经历更多摩擦。如果员工不能轻易换工作,工资可能受到雇主的影响,如果员工的特殊技能使他们难以被取代,工资也可能受到员工的影响。摩擦有助于解释为什么职位空缺和失业可以同时出现,或者为什么最低工资不一定能减少失业。
一些持怀疑态度的人认为,增加对员工的竞争和工资的增长只会造成再分配,甚至会带来害处。现代劳动经济学表明,事实恰恰相反。劳动力短缺反映的事实是,当前的工资低于员工为雇主创造的潜在产出。员工通常不会被安排在能够充分发挥他们的生产力的地方。例如,如果没有驱使工程师离开传统汽车供应商的动力,电动汽车初创公司就无法充分发展。提供具有竞争力的工资可以实现双赢:员工将被派往更能发挥自身生产力的地方,工资和工作条件也将得到改善。美国最近的一项研究也表明,由于低薪员工从工资增长中获得的收益更多,不平等现象有所减少。
一种担忧认为,增加工资会导致物价上涨,导致实际工资水平因通货膨胀而停滞不前。虽然价格上涨在预料之内,但这项美国研究表明,对劳动力的激烈竞争也导致大部分员工的实际工资水平上涨。同样重要的是,要考虑到低薪行业在德国等国家往往会得到补贴。这样做不可避免地会使这些行业的商品和服务成本产生偏差。例如,对于依赖福利补贴的低薪外卖骑手而言,其配送的食物对整个社会而言已经比账单上的价格更贵了。提高低薪行业的工资和价格将会降低对补贴的需求,更好地反映真实成本。
“对稀缺劳动力的有效配置变得越来越紧迫。”
另一种担忧认为,劳动力竞争的加剧可能导致与社会相关但受到监管的行业(比如教育或护理)大量流失员工。人们担忧的是,如果这些员工可以在其他地方赚到更多的钱,他们就不太可能填补这些关键职位的空缺。然而,在这些行业,如何调整薪酬和工作条件以确保稳定的劳动力是一个政治问题。一项针对德国长期护理行业的研究表明,如果政策制定者改善工资和工作条件,许多离开这一领域的员工将重新进入这一领域,现有的员工则会工作更长时间。
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劳动力短缺对策(包含移民改革、儿童照管服务或税收激励)就不那么重要了。但是,对稀缺劳动力的有效配置正变得越来越紧迫。政策制定者可以消除劳动力市场竞争的障碍。但是雇主和工会可以通过自行提高工资和改善劳动力稀缺地区的工作条件来做出贡献。

Simon Jäger 博士
Simon Jäger 博士是德国波恩劳动经济研究所(Institute of Labor Economics,IZA)所长,MIT 经济学副教授,NBER 学院研究员。他的研究重点是劳动力市场,研究不平等的起源和后果。